正说着,袭人找过来,道:“老爷那边派人来叫你去呢。说是那贾雨村贾大人来了,要会你。”
宝玉一听火冒三丈:“我不见!原来我忍着十日呕,勉强去见他,如今我再不敷衍了,他能怎么着?就是老爷,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就回他们,我没病也没事,自己呆着呢,就是不想去!”
袭人劝道:“如今咱们府里更得罪不起这些个达官贵人,你就去略坐一坐吧!”
宝玉道:“正是这些个达官贵人,不懂诗情画意,只知争权夺利,把老爷们裹挟进去,才伤到咱们府里!”
袭人十分无奈,见宝玉只在黛玉身边坐着,想让黛玉帮着劝解几句,料是达不到目的,只好叹口气道:“我就回他们你原有些伤风,已经睡下了,请那贾大人海涵吧。”
袭人转身出屋,宝玉对着他身影说:“你凭什么咒我有病?就该告诉他们,我就是不想见!”说完见黛玉只盯着他看,忙谢罪:“我声量太大,把妹妹唬着了。该死,该死。”
谁知那黛玉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喜欢你这个样子。真有‘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气派了!”宝玉终于不见贾雨村,那贾政雨村也就放过。
贾政王夫人当晚将探春唤来,当面跟他道明原委。过几日就将他送往南安郡王府邸,郡王郡王妃当即收他为养女。翠墨等四个丫头跟过去。
惊蛰后,春分前,那茜香国女王便带着王子进京觐见圣上,圣上即给那王子赐婚,探春以皇家郡主身份,嫁与那王子,先当王妃,将来女王薨逝或退位,王子成了国王,则探春就成其国母。
那茜香国女王并王子提出,要在清明那天迎娶,从运河码头出发,再转大江,换大海船,驶出江口,去往那大洋中的岛国。王夫人禁不住先落泪,因道:“清明乃我朝鬼节,只有在这天祭奠亡灵的,那有在这天嫁女儿娶媳妇的?”
贾政也颇心酸,却少不得正色道:“各国有各国的风俗。人家是没有什么清明节的。这季节,海上不刮台风,亦无海啸,最是风平浪静,可保证平安抵达。”又嘱咐探春:“听说那茜香国女王并王子,并不打听郡主血缘及嫡庶等事,只要求能让他们先见一面,当面验证相貌风度谈吐学识等。想来你通过不成问题。只是那茜香国渺小贫瘠,水土与我们这里大异,只吃些番薯椰果,或有鱼虾,却无猪羊。你须入乡随乡,自己珍重。”说到这里,也不禁落下泪来。
那探春强忍泪水,对父母言道:“此是圣上恩典,亦关家族福祉。那女王王子面试,我定不辜负朝廷家族。就是那里贫苦,水土不服,都不难克服。我只是舍不得二老,及其他亲人。原以为是去南安王府作媳妇,并不图他富贵安适,只觉得毕竟离得近,给父母请安方便,家族里有的事,还可参与筹划操办。现在却是漂洋过海,远徙天涯,怕是就此一别,永难归来缮”说到这里,竟忍不住哽咽起来。
贾政道:“女儿呀,你无妨放声痛哭。父母懂你恕你。”那探春方哭出声来,犹能控制自己,不使面貌体态失却风度。
清明时节,杏花盛开。运河开冻,绿水漾漾。圣上派出皇家船队,护送南安王府郡主远嫁和番。荣国府贾政王夫人并南安郡王王妃领着两府亲友在运河码头送行。礼部等官员奉圣上之命,亦为茜香国女王并王子备好华船。光是载运赏赐嫁妆的船只,就排得有半里路长。
那贾探春上船前与亲人一一道别。至宝玉面前,正好柳絮飞来,探春不禁脱口而出:“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宝玉知那原是谶语,而自己的心声只是缥缈的盼望,却也不禁口内呐出:“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别人也不知他们兄妹二人在说些什么,只见他们各自泪流满面。
探春又走到贾环面前。那赵姨娘并不能跟主子们站在前面,只在远处丫头婆子队里打头。
贾环素来对这个姐姐又生又怕,应是天性使然,此刻却不禁哽咽着道:“姐姐,恕我一贯荒唐吧。”探春忍不住将他揽于怀内,也无言语,只是摩挲他的脊背,贾环心知那份关怀,因道:“姐姐放心。我从此一定学好。”
众人在岸上挥手道别。船队缓缓出发。贾政王夫人、南安郡王并王妃,又各上一只船,一直送到大江出海口,到那里,我朝船队将所载物品尽悉移到茜香国的大海船上。
海船乘风破浪,渐渐远去。那岸上的父母,仍在挥手。探春直望到岸成一线,人影连黑点也不是了,随即四围全是波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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