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焕朝的说法,和闫沛东《证明》里“参与了河南考古对一号墓、二号墓发掘”、“长期在郑州打工的徐姓农民”说法产生了矛盾。
“我发狠说,这个《证明》是伪造的。”徐焕朝说,以他认识的这16个农民的文化水平,没有一个人能写出这份“一个错字都没有的证明”,而唯一一个错字,却是把离西高穴村只有一里地的“渔洋村”写成了“渔阳村”。徐焕朝认为,这是当地村民不可能犯的错误。
9月6日,大雨。徐焕朝前一日许诺让16个徐姓农民和记者见面,但未能实现。在现场的记者说,“直到晚上16个姓徐农民还没有全找来。”
徐焕朝希望能和闫沛东对话,“我,贾(振林)乡长,都打了他几十次电话了,都不接,短信也不回。我们现在就被这个人随便说,他也不跟我们对话。”他甚至反问南都周刊记者:“你见过闫沛东吗?我现在觉得有没有闫沛东这个真人都是问题!”
安丰乡乡长贾振林则表示已经在找律师准备起诉闫沛东,“我没有参与定制魏武王常所用石牌,更没有指使人掩埋石碑。闫沛东捏造事实已经对我和安丰乡党委的名誉造成了损害。”
“铁证如山,胜券在握,欢迎当地政府早日起诉!”闫沛东的手机不再接听电话,只在深夜向记者发了这样一条短信。此前他通过媒体宣称自己有18件“铁证”,将根据“造假者”的表现选择时机逐步发布。截至记者发稿时,闫沛东所发布的仍然只有一纸《证明》,第二件“铁证”还下落不明。
对于闫沛东的“铁证”,一直关注曹操墓真假的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葛剑雄认为:闫沛东的举报已超出了学术争论的范围,也不是公众所能判断。如果他的举报属实,安阳方面便已涉及犯罪,性质比“周老虎”还严重。如闫沛东造假诬告,则他本人就是犯罪。无论如何,公安部门应该进行调查。政府应有作为,不能听任这类行为造成更大的恶劣影响。
打假的被打假
闫沛东“打假”的同时,自身身份的真实性也备受质疑。
9月4日,《成都商报》记者牛亚皓指出闫沛东的公开身份,包括联合国新经济(中国)研究会秘书长、《中国文化发展内参》执行总编、北京龙腾盛世旅游文化信息咨询中心主任等均不属实。当晚闫沛东立即在自己博客上发布了《再度声明:记者牛亚皓恶意制造虚假新闻》一文。
“联合国世界新经济(中国)研究会,是本人发起成立的,正在申请注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某执行机构正批复有关文件。”闫沛东在博客中写道。然而南都周刊记者在网上查询得知,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在中国设立有常设代表处,其开展活动的方式只有“选择合作伙伴”一项,不存在成立新的下属协会的可能。
对于《中国文化发展内刊》执行总编的身份,闫沛东作了更正:“本人系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宣传部《政研要参》特约调研员,身份不要误解。”本刊记者随即致电中国政策科学研究会宣传部,工作人员夏小姐说:“闫沛东只向他们投过一次稿而已,绝对不是特约调研员。”
在网上搜索“龙腾盛世旅游文化信息咨询中心”,可以得到一条信息,该中心与邯郸市魏县人大一起承办了9月14日即将开幕的魏县国际龙舟赛。闫沛东本人之前也几次向记者表达,推迟公开曹操墓证据的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影响到这次活动。9月6日下午,魏县人大办公室一位崔姓工作人员却在电话中告诉记者:“我们已经解除合作了。这个公司有好几次表现得很靠不住,这就是我们解除合作的原因,现在人大独立来办龙舟赛。”
对于闫沛东的身份谜团,倪方六认为:“闫先生公开的身份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中的证据是不是真的,有效的。”而闫沛东则在博客上写道:“退一万步说,既使本人身份存疑,假曹操墓就能是真的吗?西高穴考古中的造假行为就没有吗?就算我的身份是报道中所谓的全是假的,我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身份也是假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本人反对曹操墓造假名正言顺,身份、地位更是不容质疑!”
是非皆在曹墓外
对于一代枭雄曹操身葬何地,长期以来众说纷纭。民间有“漳河水底”、“安徽亳州”、“河南许昌”、“河南安阳”等诸多版本,更有“七十二疑冢”的流传。
以漳河为界,河北邯郸的临漳县和河南的安阳县隔河相望。建安九年曹操攻克邺城,使之成为北方政治中心,后曹丕称帝建魏,邺成为曹魏之都城。古邺城大约位于今临漳县西南三十公里的邺镇一带。《三国志·魏志·夏侯尚传》记载:“太祖崩于洛阳,尚持节奉梓宫还邺。”这让不少邯郸学者坚信曹操墓应在邺城——今天的临漳境内。邯郸市也十分重视邺文化的开发,成立了“古邺城文化研究会”,还有邯郸学者建议,可推出“探曹墓真假,访邺城文化”的旅游产品,将安阳曹操墓与邯郸附近的资源捆绑销售。
在安阳曹操墓出土之前,安徽亳州也一直有希望“认领”曹操墓。作为曹操的老家,亳州对曹操故里苦心经营10多年。曹操故居、曹氏庄园、亳州古城等三大项目总投资高达11亿元。
帝王经济的巨大诱惑,为安阳“曹操墓”这场考古之争抹上了浓重的地方利益色彩。即使尘埃远未落定,9月底,安阳曹操墓展厅仍将如期开放。曹操高陵领导小组工作人员原文光说:“展馆的准备工作已进行了90%,半个月后展厅就可以建好。曹操墓的开发不受闫沛东言论的影响。”
“有关部门非要赶在2009年年底前确认,甚至等不及另一座墓发掘结束,采用不规范的发布方式,不仅是操之过急,而且是很不正常的。这不是考古本身的问题,而是考古不幸被现实利益、地方利益绑架了。”学者葛剑雄说。
曹操墓的经济开发似乎比学术上的论争来得笃定。尽管还没开始正式卖票,但安阳的旅游规划已早早出台。曹操墓的周围,一块六七亩的庄稼地被圈了起来,徐焕朝告诉记者,这块地已被政府征用,要建一个曹操墓公园。曹操墓即将为安阳当地带来的旅游价值,据历史学者、作家裴钰估算,数值高达每年4.2亿元。
“曹操墓”就像一针催化剂,一下子将寂寞的考古学催热,即便是缺乏考古专业训练和文史知识积累的国民,也忍不住发表各式各样的见解。而来自国家权威考古机构的专家之间也出现分野。在1月14日所举行的“聚焦曹魏高陵”公共考古论坛上,安阳西高穴大墓发掘主持人潘伟斌表示:“此墓的墓主人为曹操,其墓葬为曹操的高陵。”但同样的场合,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所长王巍却表示,“这个会议不是新闻发布会,也不是所谓的最终认定,最终认定和由谁来认定,最后我们会有一个交代”, 对安阳西高穴大墓“社会关注度超出了考古专家的预想”。
在“周老虎”风波过去三年之后,“曹操墓”事件再次展示了公众在自然科学事件中,对于政府、专家的巨大不信任。“我希望考古方面的争议让考古学家自己解决,学术争论在学术圈内进行。但如今曹操墓已经成为一个社会事件,媒体应该如实、全面报道,考古界、学术界要给公众合理的解释,公众应该保持理性。而对已经涉及犯罪的应由公安部门调查,通过法律解决。”葛剑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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