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存在人心里的三聚氰胺更可怕
文/张伟
奶粉里又出现了三聚氰胺，无论把这件事看得多严重都不过分。在经历过2008年由三聚氰胺引发的巨大社会震动和恐慌之后，在这个社会看上去采取了最大努力来解决这一问题之后，我们很难像有关人士所说的那样，仅把这次事件当成2008年风波的一次小小余波。
就目前所知，问题只发生在青海、山西、河北、天津等少数地区的个别奶粉企业，并且，有关部门行动迅速，召回了大部分问题奶粉。然而这已经足够清楚地揭示出：三聚氰胺根本没有被我们从这个社会上彻底扫除。它被一些不法之徒藏在隐秘的仓库里，同时，它还藏在力图阻止它存在的那些制度和程序的缝隙里，并潜伏在社会的道德感之下。
我们对2008年三聚氰胺奶粉事件记忆犹新。我们清楚地记得那场灾难是多么无情和可耻。我们看到太多痛苦的父母和婴儿，忏悔的官员和商人，以及愤怒的公众。无疑，曾经有那么一刻，很多人都相信过，在这样一场灾难之后，奶粉里不会再有三聚氰胺，给自己的孩子喝奶粉不再那么危险。
但三聚氰胺又来了，这不能不让人惊心甚至愤怒：全社会之前试图彻底扫除三聚氰胺奶粉的努力，部分地失败了——无论是从管理程序上，还是从道德上。
并且，我们也许还错过了实现这一目标的绝好时机。在2008年风波之后，官方动作不可谓不强硬，全社会的反思也不可谓不深广，但是，我们担心，正是在这种官方动作和社会反思中，三聚氰胺的残渣被存留下来，并且在近日又出来作恶。
必须指出，2008年的风波中，奶粉里的三聚氰胺是被以一种匆匆忙忙的架势清除掉的。有问题的奶粉被迅速撤下货柜，奶粉企业以惊人的速度宣布破产，刑罚和整改措施雷厉风行。然后，一切都过去了。
在承认这种清除方式的真诚之外，我们要反思：是否每一个政策和制度死角都得到了清理？是否所有的责任人和责任企业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些加在一起，是否足以建立严密的防范制度，并且给可能违背制度的官员和商人以足够的警戒和震慑？——最起码，在新近发生的三聚氰胺奶粉事件中，质监部门和商人的表现给了我们负面的回答。
我们担心，由于2008年风波被过快地平息并淡化，全社会并没有足够时间来对所有相关领域进行细致检查和整肃。对管理者和商人来说，这次风波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丑闻，它越快被忘记越好。然而当三聚氰胺再一次掺在奶粉里出售，事实已经很明白了：一个几乎腐蚀了我国奶粉业从奶源到质量管理等所有环节的恶瘤，很难简单地清除干净。我们原本应该利用2008年风波的契机彻底改造整个奶粉业，而不是急急忙忙地让它回到常轨。
三聚氰胺奶粉再次出现，还意味着另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我们从道德上对三聚氰胺事件的反思也留下了缺憾。2008年之后，因三聚氰胺奶粉而死亡或残疾的儿童，曾经深深刺痛过我们社会的良心。很多富有责任感的媒体和个人都曾表达过自己的立场，并呼吁重建社会道德和个人道德。
但是，即便是这种反思，也昙花一现般地过去了。如今，三聚氰胺无人不知，可是，使三聚氰胺奶粉成为事实的那些因素——对利益丧心病狂般的追逐，对生命极端的漠视，以及责任感的日渐缺失——始终没有从我们心里清理掉。它需要一个长期、坚持不懈的过程，需要这个社会中几乎每一个人的参与。2008年，我们曾面临过开启这样一场讨论的契机，但由于种种原因，我们错过了它。
由于这些原因，尽管2008年以后三聚氰胺暂时从奶粉里消失，但很难保证它会永远消失。我们无意夸大这一次三聚氰胺再现事件的严重性，也无意凭空质疑当下奶粉的安全性。但我们试图借这一次事件提醒全社会注意，如果不从根本上改善奶粉业的管理，如果不彻底清理我们内心的贪欲和自私，三聚氰胺，或者其他致命的物品，总有一天会再次被掺进奶粉里。要知道，奶粉里的三聚氰胺是可怕的，残存在人心里的三聚氰胺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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