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本刊记者 张墨宁 发自北京
全国“两会”前夕，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纷纷开微博征集议案或者寻求建言，与网友进行互动。新兴媒体微博成为代表们咨询或讨论为政之道的工具，并不是出人意料的事情。经过地方“两会”的前期尝试、各级政府部门和官员个人的实践，微博问政的形式已经成为公共政治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早前的“两会”代表博客问政、延续3年的政府高层与网友在线交流，已充分说明了“两会”召开前夕的网络热身必不可少。当网络问政走向常态化时，技术的运用已经不再是话题的核心，民众更关心议题的内容和代表们的诚意。
互动之前的互信
全国人大代表王明雯分别在新浪和腾讯开了微博，她是四川西昌学院的法学教授，在刚刚过去的寒假中，一直泡在网上“织围脖”、看评论、整理网友的建议，每天要忙到凌晨。2010年微博初兴，她即在新浪微博匿名向网友征集建议，但收到的反馈并不多，自2011年1月实名认证之后，受关注程度短时间内迅速飞升。
与王明雯一样实名出现在各大网站微博专区中的全国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已越来越多，截至3月2日，分别有139名全国人大代表和185名全国政协委员开通新浪微博。虽然在半月之内人数不断增加，但只是占据“两会”代表委员总额5000名的较少部分，是否能够有效了解民意、获得可行的建议暂且不论，如何化解民众心中“他们只是作秀”的猜想，是代表委员们俯身公众面前的第一步，他们必须熟悉各自的话语方式，学会用网络世界的语言彼此沟通。
在微博上甫一公开姓名，王明雯就遭到了她未曾料想到的谩骂和攻击，虽然有很多人表示欢迎和支持，却也无法让她平静。“如果不是‘代表’，我肯定会回击他，但是作为人大代表，我只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耐心解释，那些天真是疲于应付。”王明雯说道。她甚至有点后悔实名认证，朋友则戏谑，“你现在已经人在江湖了。”
“身在江湖”的王明雯终于坚持过来了，批评之声渐渐变少，有更多的人愿意和她在微博中交流，面对质疑之声，她也能够轻松应对，有网友在微博上问她：“你怎么每天都挂在网上，难道没有工作吗？不用上班吗？”王明雯则回复道：“拜托！我是老师，现在是寒假，不用上班。”因为参与了“微博打拐”，而准备在“两会”提交民间救助乞儿相关议案，她的关注度便再次上升。“有个网友还说，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发现你是一个做实事的代表。”王明雯说，当她看到这样的留言，觉得很安慰，于是开始建议相熟的代表委员们共同加入微博。
能否真正了解民意
代表委员微博的热潮是由TCL集团董事长李东生首先掀起的，在2月11日一条微博中，李东生写道：“‘两会’即将召开，我作为人大代表将在人大会议提出改善民生的议案或建议；包括调控房价，改善教育和医疗服务，提高社保水平以及改革个税。另也准备提出改革国家财政税务分配体制，促进经济协调发展的议案或建议。在此我愿意开放微博平台，听取各位博友的声音。”
到目前为止，这条微博被转发了已上万次，作为微博征集议案的“两会”代表第一人，李东生之所以有如此多的拥趸，与其名人身份效应不无关联。与此形成对照的是，一些社会知名度并不高的代表们微博冷清。除却名气的因素，代表委员们的活跃程度和微博质量才是关键，在平等的言说平台之上，真正有分量的议案和发言才能吸引民众发表意见、积极参与，亦能考验出代表委员们的社会认知和学识修养，关注民生、了解民意，还是茫然应景、追赶潮流，在微博的透明环境中一目了然。
李东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经过对网友建议的分析，他发现网友的话题集中在房价、物价、税制改革、医疗等民生话题上。税制改革，尤其是个税调整，能够对民众各种生活经济压力带来有效的对冲和缓解。生活成本及工资收入等问题关系到大多数百姓的直接利益，值得特别关注。
王明雯在微博中也公开了邮箱，受微博字数的限制，她让建言者将具体的建议发到她的邮箱。在征集到的议案建议中，既有加强公车管理、重视老龄化和性别失衡的建议；也有对禁止入职体检查乙肝政策并未被很好履行、私立学校教师待遇太差等社会问题的反映；有人提出了统计全国尘肺患者精确数字的要求；还有人举报自己所在城市官员的贪腐问题。除了房价、医疗、教育等较为热门的民生问题，民众的关注点在王明雯的微博中显得细小而具体。
随意表达、即时互动是微博问政的优长，但是个体的无序发言是否代表更大多数的民意，并没有定论。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新闻与传播系教授展江亦表示不确定：微博上真正能聚集多少人？而由上海交通大学舆情研究实验室发布的《2010中国微博年度报告》显示，截至2010年10月，中国微博服务的访问用户规模已达到12521.7万人。微博用户的数量虽然在不断增加，但是否有助于推动参政议政的公民意识，也是一个未知数。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学者沈逸认为中国网民的绝对数量非常庞大，但微博用户所占比例并不高，占整个中国人口的比例就更小了，且学历相对不高。微博的全文长度最多只有140个字，是否能够看到特定ID发布的信息取决于你是否关注这个ID。这导致了信息的碎片化，以及在互动过程中持相近观点与立场的用户产生“群体极化”。
如何形成持久影响力
代表委员通过微博了解民情，使民众的声音能够直通“两会”，最终在制度建设和法律完善上有所体现，这需要“两会”代表委员和民众的共同努力。微博问政能否形成持久的影响力，更多要看“两会”之后，代表委员和大众能否继续保持对社会问题的关注和热情，使议题能够被持久讨论。
展江把微博称为网络驱动型的公民参与，这种参与分为两类，一类是事件驱动型，一类是议题驱动型。一个故事的故事性越强、越有悬念，关注的人就越多。那些冷的议题不见得有人关心。展江说道。在过去的一年中，微博参与和引导的公共事件使中国的社会生态发生了极大变化。据《2010中国微博年度报告》统计，2010年舆情热度靠前的50起重大舆情案例中，微博首发的有11起，占22%。
展江认为，事件虽然比议题更能博人眼球，但议题是持续性的，它的社会意义更大、更有整体性，需要制度和体制方面的变革，而轰动一时的新闻则是跟着事件走，有新的事件出来，旧的焦点就会被取代。事件和议题之间可以转化，“例如公车管理是个老话题，但是如果最近有事件出来的话，会让大家跟着关注这个议题。”
在微博问政风生水起的过程中，代表委员们的诚意自然也遭到质疑，有人认为无论是博客问政还是微博议政，都只是扩展交流渠道的一种辅助方式，却助长了一些代表委员的惰性，过分依赖这些沟通方式，而不去深入基层和实际了，变成在网上搜集“民意”拼凑出个议案提案的“键盘代表委员”。“两会”结束后，只会留下一堆停止更新的微博账号。
面对这样的质疑，王明雯表示并不否认这样的代表委员存在，公众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她说，自己是在教学和科研中进行思考，也有深厚的实践基础，平时参加了很多调研，去年一年中走访了很多县乡镇，“至少我可以负责任地讲，即使不上微博，我的议案也是很扎实的”。在王明雯看来，微博只是拓宽和民众交流的途径，作为“两会”代表，首要的工作是加强实地调研，但用微博可以和各种人群进行交流，对自己的视野也是一个拓展。何乐而不为呢？
王明雯说，“两会”后，还是会跟大家交流、互动。“微博是很好的思想交流平台，可以传递信息，听到民众的愿望和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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